美聯儲的印銀紙原理：債券與貨幣供應的隱祕邏輯

許多人看到美聯儲能夠憑空創造美元時，往往陷入一個迷思——既然可以直接印鈔，為什麼還要費力向市場發行債券？這個問題背後隱藏著現代金融體系最核心的運作機制。

貨幣供應的三個層級

要理解印銀紙原理，必須先搞清楚貨幣供應的不同維度。

最狹義的貨幣（M0） 只包含流通中的現鈔和銀行準備金。但銀行不會將所有資金鎖在金庫裡，他們通過風險管理估算實際需要的可用資金，剩餘部分僅以數字形式存在於账本上。

M1（狹義貨幣） 擴大了範圍，包括M0加上活期存款與旅行支票——即任何可以隨時提取的資金。2020年前後，M1曾經歷了驚人的增長，這正是美聯儲實施大規模貨幣寬鬆的直接結果。

M2（廣義貨幣） 則進一步涵蓋貨幣市場存款、10萬美元以下的定期存款等半流動資產。M2的擴張通常滯後一段時間才會滲透到普通民眾的账戶，這個現象被稱為坎蒂隆效應——首批獲得新資金的金融機構率先受益，而普通人經歷的是延遲的價格上升效應。

國債體系的真實面目

美國國債本質上與企業債券無異，都是借債工具。美國政府支出超過稅收，每年產生赤字，需要通過發債來彌補——截至目前，美國公共債務已攀升至34.6萬億美元。

這些債券的購買者五花八門：普通投資者通過IRA、401K账戶和共同基金持有、美國商業銀行、外國央行（日本銀行、中國央行等）以及美聯儲自身。美聯儲能夠持有國債的祕密，正是印銀紙原理的核心所在。

量化寬鬆與貨幣創造機制

美聯儲的印銀紙原理通過量化寬鬆（QE） 和量化緊縮（QT） 兩套機制運作。

在經濟危機時期，美聯儲啟動QE——大規模購買國債和MBS（抵押貸款支持證券）。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，美聯儲在數年內購買了超過1.5萬億美元的此類資產。而到了2020年疫情衝擊，美聯儲的行動更加激進——短短2年內增加了超過5萬億美元的資產，遠超2009年的規模。

但美聯儲是怎樣做到的？

美聯儲作為美國央行，擁有獨特的貨幣創造權。當進行QE操作時，步驟如下：

美聯儲宣佈購買計劃→一級交易商（大型中介銀行）代理執行購買→美聯儲將新創造的銀行準備金（完全是數字憑證）轉入這些交易商的賬戶→新貨幣進入系統，國債進入美聯儲資產負債表。

整個過程中，新錢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用大富翁遊戲來比喻：當所有玩家的錢都已分配完，突然一位新玩家帶著額外的鈔票加入遊戲，開始瘋狂購置地產。結果必然是——所有地產價格因新增貨幣供應而暴漲。M2貨幣供應與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的上升曲線完全吻合，這就是印銀紙原理的實際寫照。

為什麼不能無限直接印鈔

有人會問：既然美聯儲能憑空創造貨幣，為什麼不乾脆繞過債券體系，直接印鈔給政府支出？

答案很簡單：這樣做會導致惡性通貨膨脹和貨幣崩潰。

假設財政部（國會）想花多少就花多少，美聯儲無限配合印鈔，不受制約、逐月遞增。結果必然是貨幣供應量指數級膨脹，物價也會指數級上升——大街上到處都是美元鈔票，人們需要用一推車的錢才能買日用品，價格每分鐘都在變。

人們對美元作為價值儲存手段和交易媒介的信心將徹底崩潰。參考委內瑞拉或黎巴嫩的經歷就能明白，無限印鈔的後果有多毀滅性。

債券體系的「掩護」作用

正因為直接印鈔會引發信心危機，美聯儲和財政部需要通過債券發行、國庫流程等一套複雜的機制來掩飾真實的貨幣創造過程。債券體系營造出一種「市場融資」的幻象，即使實際上美聯儲在購買自己國家的債券，也能通過這套流程來維持對美元信心的維持。

印銀紙原理的巧妙之處在於：它既能解決政府赤字問題，又能通過機制設計來管控通貨膨脹預期。但這套系統對普通人的隱蔽性使得許多決策者本身也對其困惑不已——就連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在公開解釋債券時都顯得含混其辭。

當民眾理解不了這套體系，表演就得以持續。